你并没有走远

— — 记“感动厦门”人物“牛头书记”高泉阳

文_陈 弘

 

你走了，但是你并没有走远。在从村口修到村部的硬质化道路旁，人们分明看见你正满脸微笑地迎接第一辆收购茶叶的大车开进村里。

 

你走了，但是你并没有走远。人们徜徉在绿树簇拥着成片红屋顶民居的明净村道上，分明看到你为了提升村庄旅游环境，破解禽粪满地的农村乱象，不辞辛劳争取村老人协会帮助，做通所有村民的工作，立下全村对鸡鸭进行圈养的约定。你那奔波的身影仿佛就在昨天。

 

从你27岁那年挑起村委会主任的重担伊始，你就有幸亲聆“山上戴帽，山下开发”“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的谆谆嘱托。从此，使命的分量和征程的艰辛就深深地扎根于你的心中。

 

站在村后山巅上的“立志石”旁，俯瞰着洒落在山坳里的家家户户，你跟村“两委”说： “我们要带着村民一起发家致富，管好这山山水水，守好这一片净土。” 你放眼点缀在层层山峦的片片茶园，心里暗暗发誓： “我要把军营村建成全莲花镇第一村！”

 

激情支撑着你的梦想，面对的实际却时时冷静地提醒你。军营村坐落在厦门市第二高峰状元尖脚下，平均海拔900多米， 素有“高山村” 之称，是厦门距离星空最近的地方。其实，你对脚下这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你十分清楚所接手的军营村是莲花镇最穷的村之一，人均收入不到2000元。高山村先天不足，让你的梦想听起来比登天还难。

 

但是，你言必行，行必果。

 

梦想，如何启程？边远高山村，如何闯出自己的出路？你一次又一次向山村坎坷的小道叩问，土地零距离传递的深沉呻吟直击你的心 扉。你终于诊断出这片热土当下的“痛”在哪里，目光敏锐、富有经济头脑的你，对全村的发展形成了独具慧眼的全盘理念。

 

你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城市，正以史无前例的速度迅猛生长，而似乎是代表着过去时代的乡村，则一步步沦为城市的附庸。但是你并 不接受这个事实。你说，让我们乡村也成为主体，我们完全可以，也应该跟城市一样走在时代的潮头！

 

你抓住老区山区村建设试点、“五位一体”建设试点、“美丽厦门” 建设等契机，带领军营村不断完善基础设施建设，积极开发打造旅游景点，乘着发展“乡村旅游”的东风抢抓机遇乘势而上。

 

路子找准了，总得有人去走。你秉承着乡村振兴人才是根本的理念，在开辟道路的同时凝聚一批有识之士成了同路人。

 

你还记得那年动员在外打工的村民苏银坂回村创业的事吗？你了解苏银坂，知道他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你向他介绍村里发生的变化，急需善于运作的能人来开创新的产业，希望他回村创业。谁知苏银坂 任你磨破嘴皮，就是咸淡不吃，一口回绝。可是你并不气馁，使出了耐磨的“牛脾气”，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还不行就三次。苏银坂终于被你的诚意打动了心扉，他问你： “我回去能干什么呢？”

 

你说： “办淘宝店！”

 

“我哪来的资金啊？”

 

“我先借给你，等你赚了钱再还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银坂还会再迟疑吗？

 

看到苏银坂答应回村办淘宝店，你高兴得就像自己赚到了第一桶金似的，马上带苏银坂到山下购买装修材料、挑选货柜。不用两个月，村里第一家淘宝店就闪亮开张了！这家淘宝店不仅成了从山下到村里物流的最后一站，还成为山里茶叶、地瓜、蜂蜜等农特产品的展销平台，为山村的经济发展疏通了宽畅的渠道。开业第一年，淘宝店净利润就达七八万元。

 

看着苏银坂笑得合不拢嘴，你心里笑得比他还甜。

 

那年村里修茶园机耕路时，遇到一户“钉子户”。你并不想来硬的，而是天天带着村干部去做思想工作，终于攻下了这最后一个“堡垒”。

 

你对村干部说：“做村民的工作就要像讨老婆一样，今天去谈不下来，明天继续去，后天继续去，总会成功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嘛。”村里提出的每一个“新动作”能够获得成功的背后，都是你和村“两委”不厌其烦地跟村民沟通、做工作。

 

俯瞰军营村

 

你像一头倔牛，认准目标就拉不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渐渐地，村民们亲切地称你为“牛头书记”“牛头阳”。

 

——山势高用水难，作为区人大代表的你提出议案，最终解决了包括莲花镇上陵村、内林村等许多高山村的用水难题。

 

——你申请把第一条电话线架到了高山上。

 

——你动员村民转型建设特色茶园、发展乡村旅游。

 

——你号召全村修路，使军营村成了莲花镇第一个家家户户通水泥路的山村。

 

——高山防空哨所的旗帜褪色了，你自己爬上去换；村里的垃圾桶歪了，你亲手扶正；路上有垃圾，你拿着扫把就出去清除。

 

……

 

你这一头倔牛，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不辜负“牛头书记”称号，不辜负村民们贴心的昵称。

 

军营村高山党校初心使命馆

 

2015年，厦门市、同安区两级党校相继在军营村筹建“高山党校”，你认准了这是以党建促旅游业发展的一个难得的契机。你与村“两委” 在积极配合党校建设的同时，开始谋划创建民宿和农家乐餐饮业的大工程。既解决了党校培训学员的食宿难题，也为扩大旅游业规模打下扎实的基础。你把高山党校的建设转化成军营村党建强村富民项目的重要引擎。

 

在你的动员和鼓励下，高水银率先开办“西营”民宿和餐饮店， 如今每年净利润几十万元没问题。成功就是无言的导向。你欣喜地看到，全村已经创办民宿63家，共有437个房间， 农家乐餐饮业10家。每年5月份后都是爆满，2022年10月长假一房难求，停车都成问题。据保守统计，2022年全村人均纯收入达42000元。

 

你得知村民高火育的儿子高志云从台湾铭传大学毕业后在日本开店做生意， 就与高志云联系。没想到高志云早有回村干一番事业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你支持高志云开办“86 号”民宿， 点燃了他建设“茶文化”宜居故乡的创业热情，红红火火。

 

家乡焕发出来的勃勃生机召唤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青年回村创业。

 

高水银的女儿高美玲 2019年从景德镇陶瓷学院本科毕业，正为着所学的陶瓷设计专业在厦门不好找工作而焦虑迷茫。你得知了这一情况，让高水银动员女儿回村寻找自己的创业之路。你安排高美玲到村旅游公司做财务工作，先让她熟悉乡村经济运作。而后的她为了发挥专长学以致用，又做室内装修设计，为自家、为乡亲创办的民宿设计装潢。如今，高美玲里里外外帮父亲操持民宿、农家乐以及茶园，得心应手。去年刚刚引进广东潮州凤凰山有名的高贵茶种“潮州单枞”，加盟她家蓬勃发展的绿色产业。

 

2018年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你引入厦门旅游集团合作运营，整体打造村落型旅游目的地，并合资成立军营红乡村开发有限公司，负责景区运营、营销推广、民宿平台管理、村民培训等，助力军营乡村旅游发展。高金汉，“金香燕”民宿兼农家乐老板，一位土生土长的淳朴农民。对他你肯定还记忆犹新。他年轻时跑过长途，搞过废品回收，种茶制茶，还养殖过几年牛蛙。你带领村民掀起办民宿、开餐饮的新兴产业热潮，极大地撞击了高金汉的心。经过再三权衡，高金汉放弃了多年从事的旧业，将资金和精力投入民宿加餐饮的行业，成为全村最早走上这条发展之路的村民之一。

 

谈起这些仿佛就在昨天的往事，高金汉的肺腑之言字字吐真情。他说你当村干部前，一家子在全村算是比较富有的；自从担任村干部，就始终把村里的事摆在第一位，把村民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唯独没有 你自己的位置。只要为村民好的，你都不遗余力地干，有赚钱的项目总想着让给村民。全村民宿 600多个床位，你竟然没有一个！

 

人们实难忘——

 

2017年，村里景观工程的资金还没到位，怕耽误工程进度，你自掏腰包，甚至找人借钱，筹措了20多万元先垫上，保证了工程按时保质保量完成；

 

村民的孩子读大学钱不够，你帮助垫上；

 

村民创业要贷款，你给担保；

 

村民贷款还不上，你先代付；

 

村民生病住院、子女上大学经济拮据，你都资助；

 

村民只要有困难， 你都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村民、村民、村民！

 

你心里始终装着的只有村民。

 

“当村干部就不要想着赚钱，不然村民工作就没办法做了。”这是你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格言，也是你忠实履职23年的真实写照。

 

2019年5月，你检查出右腿患有“间叶源性恶性肿瘤”，手术后腿部神经受损，走路一瘸一拐的，疼痛难忍。国庆节当天，村内举办吃国庆面等活动，你忍着疼痛，脸上挂满笑容，充满激情地在村里来回奔走忙活。

 

那年年底，你在病床上看到军营村村民第一次拿到合作社分红的新闻上了央视时，说：“现在我们村的发展机会很好，等我好了之后，回去要继续把村里的发展抓起来，把家乡建设得更好！”

 

2020年1月6日，你被检查出癌细胞扩散。家人瞒着你，极力劝你取消1月8日省两会的行程，转赴上海治疗，但是你说： “给我买票，我要赶去福州参加两会。”

 

两个月后，你走了。天妒英才啊！

 

在你生病之后，很多村民才知道，他们的致富带头人早已囊中羞涩，家中只剩两三万元！为了治病，前后已经欠下了70多万元的债务。提及这般伤心事，高金汉不禁两眼含泪声音哽咽，他说，村民们得知真相心痛不已，纷纷自发捐助，有的一万，有的两万。他们明明知道你的病难以痊愈，还不了钱，却依然甘心情愿为你付出他们的真挚情意。村民们得知当了20多年村干部的你却没有存款这一事实，由衷赞叹你的清廉、你的崇高！真的是“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时”啊！

 

 

在这23年光辉岁月里， 你一心带领村民脱贫致富，把曾经“人穷、地穷、日子穷”的“三穷村”，变成了“中国最美休闲乡村” “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你像牛一样勤劳肯干，像牛一样百折不回，默默耕耘脚下的大地。你这位“牛头书记”是为民办实事的“老黄牛”，是倾情奉献的“孺子牛”！

 

从2009年就开始跟你搭档村主干的现任党支部书记高泉伟深有感触地说：“创业难，守业更难。”他决心以你为楷模，将以“共同创业者——虔诚守业者——继续创业者”的姿态，带领军营村走向更加辉煌灿烂的明天。

 

2022年7月29日晚，2021“感动厦门”十大人物评选活动揭晓，你当之无愧！你最心疼的儿子高毅鹏代替你上台领奖，他说：“我为父亲感到自豪，我会以父亲为榜样，为社会多做贡献。”

 

颁奖词是这样缅怀、致敬于你的——

 

许多老厦门人来到军营村，都会惊艳于这座高山村的富 美“蝶变”。“蝶变”的幕后，有这样一位奋斗者，蜡炬成灰，将生命奉献给了强村富民的岁月。为民抱薪者，必为民所记。23年，他在边远山村脱贫攻坚战线上坚守与奋战，用乡村振兴的生动实践， 铺就“富民强村路”，引领无数“后来人”。

 

你走了，但是你并没有走远。你舍不得这片洒满你心血的故土， 你离不开全村 1000 多口亲朋邻里父老乡亲，你眷念着军营村日新月异的蒸蒸日上。你依然奔忙在村庄纵横交错的山野阡陌，伴随着乡亲们沧海桑田的每一个晨露晚霞……

 

你并没有走远。